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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8/10 23:12:00

开元三年(公元年),青莲乡里来了一位远方客人,打听一个叫李客的人。人们告诉他:“就是那位从西域归来的富商吗?就是那个高卧云林不求禄仕的隐士吗?江边上的那个大宅院就是他的家。”

李白故居

有朋自远方来

客人进得门来,主人带着满怀惊喜,大声“啊”了一声,便把他领入了内室,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窗关好,然后两人促膝密谈了好久。最后,客人说:“现在一切都过去了,你也可以出头露面了。”主人却叹息说:“如今我已是年近半百,还出去做什么呢?就让人们永远把我当做西域回来的商人吧。”客人听罢深为惋惜地说:“吾兄文能经邦,武能定国,却终老于阡陌之间,未免太可惜!”

正在此时,隔壁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吟书声;“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。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为鸟,其名为鹏。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。怒而飞,其翼若垂天之云……”原来这是《庄子·逍遥游》。读书声不但清晰流畅,而且高下错落有致,疾徐合节,读来有滋有味。显然是读书的少年已完全沉浸在他所读的文章境界中。

“这是什么人?是你儿子吗?今年多大了?”

“正是我那孩子。已经快满十五了。”

“从这书声里听出来,这孩子肯定很好学。”

“好学倒是很好学,并且已经写出了几百首诗文。他五岁启蒙识字,十岁就读完了《诗》《书》,从此之后便再不肯学习儒家经典了,只是喜爱杂学旁道。《楚辞》《庄子》,他百读不厌,但是对举业却一窍不通,而且也从来不想什么举业。”李客一边说,一边从桌子边取了一本诗文稿递给客人。

少年才华显现,不屑科举之路

来客随手翻阅了一首《雨后望月》,于是情不自禁地吟出声来:

四郊阴霭散,开户半蟾生。

万里舒霜合,一条江练横。

出时山眼白,高后海心明。

为惜如团扇,长吟到五更。

读后连连点头,赞叹道:“可谓短羽褵褷,已有凤雏态。”又随手翻到另一篇《拟恨赋》,又情不自禁地吟了其中的两节:

若乃项王虎斗,白日争辉。拔山力尽,盖世心违。闻楚歌之四合,知汉卒之重围。帐中剑舞,泣挫雄威。雅兮不逝,喑噁何归?

昔者屈原既放,迁于湘流。心死旧楚,*飞长楸。听江风之袅袅,闻岭狖之啾啾。永埋骨于浔水,怨怀王之不收。

不等读罢,就称赞道:“不亚江淹原作!”接着又说道,“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才华,何愁日后不能高中?将来肯定很有出息,老兄,放心吧。”李客却长叹了一口气:“唉!前途未卜啊,偏偏他就是不肯走科举这条路。他对我说‘帖经’全靠死记硬背,算不上真学问;‘试帖诗’约束人的性情,难有佳作。因此,‘进士’一科,尽管别人趋之若鹜,他却不屑一顾。明经“有道”等科,就更不放在眼里了。”

李白存世唯一真迹《上阳台帖》

少年剑术气势非凡,敬佩秦汉游侠

正在此时,忽然又听得院中呼呼风起。客人正奇怪:“刚才还是红日当空,怎么忽然就变天了?”李客却笑了一下,走到窗前,打开了窗子。客人站起身来,来到窗前,从窗口看出去,原来是一个英俊少年,正在院墙根下几丛竹子附近,练习剑术。只见他齐眉系着一块大红抹额,身着一件葱绿箭袖,足踏一双轻便布靴。此少年面如秋月,眉宇高朗,尤其是一双大眼睛,尽管隔着十来丈远,也让人感到闪烁有光。其身段之矫健,犹如游龙戏海:动作之敏捷,恰似天马行空。剑术虽不高明,但一招一式,却是气势非凡:功力虽欠火候,一招一式却是十分分明。

少年练剑

来客高兴得拍了拍主人的肩头说:“有子如此,阁下此生可以无憾了!”李客却道:“我正替这孩子发愁哩!”说罢又将窗户关上,转身拉客人重新落座,低声说道,“我自从隐居此乡,剑术久废。去年整理旧物之时,忽见我家祖传的‘龙泉’,不觉技痒。但也只敢在月明之夜,人静之时,舞上一回。不料被这孩子看到,便来纠缠不已。

我起初不理会,谁料他却躲在那片竹林中暗地里偷偷地看,最后跟我学了几招。近年又读了《史记·游侠列传》,一说起聂*、专诸、朱家、郭解,就钦佩得不得了。你说,我怎能不替他发愁?我怕他给我惹是生非啊!”

客人乐道:“所以你说他是孽根祸胎!”接着又说,“如今开元天子,大开贤路,求贤如渴。这孩子既然能文能武,如果晓之以道理,广之以见闻,何愁不走正路?说不准将来是出将人相,栋梁之材哩!”李客一听大喜,便紧握客人的手说:“那你来得正是时候!贤弟久跑四外,见识多,不似我蜗居僻乡,孤陋寡闻,正好帮我管教管教这孩子,你就在此多住些日子吧。”说罢,便推开窗户向院中喊道:“李白,李白,快过来!”

李白醉酒舞剑图

金鳞非池中物

远方来客在青莲待了一个月,李白几乎每天形影不离,紧随左右。他既不带他心爱的猎狗上匡山追逐野鸡,也不邀他的朋友到涪江边去射大雁,更不到盘江去游泳和摸鱼——这一切他平日最喜欢的活动,在这个月当中,几乎完全放弃了。远方来客山南海北的所见所闻,尤其是开元天子大猎渭滨的盛况,励精图治的雄心,更加使李白的心仿佛长上了翅膀,飞到千万里以外去了。分明是一堵普通的墙壁,上面只不过长了一些苔藓:他却可以望着它待上半天,而且仿佛看到了京城长安,看到了东都洛阳,甚至可以看见天子坐在金銮殿上频频向他遥遥招手。在万籁俱寂的山乡之夜,他却能听到《秦王破阵乐》,听到了六*欢呼声,甚至听见千万里之外有人在招唤他。

就在远方来客离开青莲乡的前夕,连续几天不见人影的李白,忽然把一篇洋洋洒洒有千余言的《大猎赋》呈现在他面前。

客人连读了三遍,不由得把当中的一些地方圈点起来。比如:

君王于是撞鸿钟,发銮音。出风阙,开宸襟。驾玉辂之飞龙,历神州之层岑。游五柞兮瞰三危,挟细柳兮过上林。播高牙以总总兮,驻华盖之森森。于是擢倚天之剑,弯落月之弓。昆仑叱兮可倒,宇宙噫兮增雄。河汉为之却流,川岳为之生风。羽毛扬兮九天绛,猎火燃兮千山红。

再比如:

所以喷血流川,飞毛洒雪。状若乎高天雨兽,上坠于大荒;又似乎积禽为山,下崩于林穴。阳乌沮色于朝日,阴兔丧精于明月。思腾装上猎于太清,所恨穹昊于路绝。而忽也莫不海宴天空,万方来同。虽秦皇与汉武兮,复何是以争雄?

圈点完毕,交给李客,口中连连称赞道:“奇才!奇才!真是奇才!他只不过是听我讲了一遍,竟然就如亲眼目睹的一样,这或许就是刘彦和所讲的“神思,之功力吧?”李客看完,尽管口头上说: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只不过从扬雄、司马相如辞赋胎脱而来。”但心里却也不能不赞叹:“想象之丰富,辞采之纵横,竟欲驾驭扬马而上!”

最后,在涪江边上,宾主话别时,客人特地叮咛李客说:“令郎非池中之物。”李客也不否认:“青莲乡对于他是太狭小了!”

《李白出游图》

出乡求学,亲人厚望

李客向儿子宣布了一个决定:“白儿,你近年来学业有所长进,龙王庙学堂的杨老师再也无法满足你的学业,为父知道县西匡山大明寺有个广慧禅师,广慧禅师文武双全,乃一代高僧。你可去拜禅师为师,做个俗家弟子,习文练武,希望能名师出高徒!”

“多谢爹爹!”李白对广慧禅师的大名早有耳闻,早就想去登门求教,每次提出匡山之行时,都让爹爹以年纪尚小,不要好高骛远为由给劝阻了。今天居然如愿以偿,兴奋得有些心花怒放,忘乎所以。

吃早饭的时候,母亲白氏为儿子的即将出门求学而担心,便向李客提出异议:“他爹,白儿从小在家,从没有离开过,有着你我的关心、爱护,饮食起居不用他操心,现在要去几十里外的大明寺求学,就如同离巢的燕儿,谁能细心地照料他哩?依我之见,还是再等一两年可以不?”

李白一听就急了,担心爹爹顺从了妈妈的意思,急忙抢话说道:“妈妈,孩儿我已经十五岁了,已不是个贪玩的孩子,不趁早出去经点风雨,见识见识,老在您老人家的羽翼下享受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安逸生活,那怎么可以呢?宝剑锋从磨砺出,梅花香自苦寒来。无论何人,都要经过一番磨炼才会有所作为。温室之花,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呀!”

“壮哉!壮哉!”李客连声称道,“吾儿言之有理。他妈,你就不要担心了。你快给他准备一些必需的盘缠,再选择个*道吉日,我要亲自送他到大明寺去拜师!”

“那——”母亲白氏迟疑了一下,只好点头答应了。

李白乘舟图

“谢过爹爹,谢过妈妈!”李白分别向二位大人行礼,眼前呈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。他觉得自己有如一只将要离巢单飞的鸟儿一样,心情格外激动,以致口里的饭菜都失去了原有的滋味。早饭吃罢,他就一个人在后院竹林的盛阴下无师自通地摆弄起龙泉宝剑来。他左劈右砍前击后挡,虽然不十分得要领,但练得很有滋味,衣衫湿透了也不觉乏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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