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唐朝好男人#
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*昏。”“沧海桑田珠有泪,蓝田日暖玉生烟。”说起晚唐的著名诗人李商隐,你肯定能想起他的这么一些诗句。在唐朝诗人当中,李商隐也擅长用神话入诗,与李白、李贺统称唐朝诗人仙神*“三李”。他的诗以工丽绮美著称于世,在运用典故上颇为独到。他在组织语言上,常常将纤微繁复的事象和意念,通过巧妙的剪裁典故、修饰语言进行重现,所构成诗的意境,显得迷离多向、色彩斑斓又寄意深微。像“无题”诗及类似无题的“锦瑟”等当时近体诗更能充分显示这一特征。
恰恰因为这样,所以他的这一类诗歌,后人不容易得出他确确的答案和正确的解释。只要你翻看他的诗集,第一首《锦瑟》下各家的笺注,让后人们有一种莫知所踪的感觉。他之后的三百多年里,笺注李诗的家数虽然不少,大多是各说各是,异说纷呈,足见诗人应用深曲隐晦手法的高超。
我一向尊重过去诸多对李诗下过功夫,企图扫开迷雾,为读者方便着想的人。清代的冯浩、近代的张采田,都曾付出很大的努力和劳动量。他们都本着“知人论世”的宗旨,从李商隐的生平入手,写出他的成年谱系,再作出笺注释要作品。这一解读方法,从解读手段上当然没有问题,然而过分地套用,有时也会对作品解读有所损害,甚至摧残,有可能把读者引到歧路上。
李商隐的事迹,与李贺有点相像,正史上记载和留存下来的不多。《旧唐书》不过五百来字,《新唐书》还更简单些。个人还是赞同现当代研究李商隐的刘逸生先生的观点“《旧唐书》里有几句话,却成为后代一些笺注家的陷阱。这几句话是:‘令狐綯作相,商隐屡启陈情,綯不之省。弘正镇徐州,双从为掌书记。府罢入朝,复以文章干綯,乃补太学博士。’”因为这几句话,不少研究李商隐诗作的笺注家们就把李诗解读与令狐丞相结合起来。比如,张采田先生《玉溪生年谱会笺》,就一直围绕令狐綯说事,面对《李义山集》,将八十多首诗硬生生解读与他有牵涉,李商隐在当时十多年里,不是想着令狐,就是怨着令狐,不是向他求情,就是向他剖白,感觉李商隐作诗,就是为了补太学博士,毫无自己的人格。
若是撇开这诗作创作背景,就字面和读诗常规来解读,可能会容易理解得多。
圣女祠,旧注上说陕西武都秦冈山悬崖上有一块好似女子的神像,俗称圣女神。此说不一定可靠。也有人说,圣女祠暗指女道士居住的道观,个人以为,比较接近情理。诗人曾在道观中有过一段遭遇,此次旧地重来而有所追忆,创作这样一首诗,也符合诗人的特征。
“白石岩扉碧藓滋”就点出“重过”。你看,“碧藓滋”写得是石门上长满苔藓,鲜亮光景同前次大为同。“上清沦谪得归迟”说明自己回来太迟,起因却是“上清沦谪”。谪,被贬官,受了这种驱迫,只能滞留他乡,未能迅速回来。也许是自己在这有过一段遭遇,诗中顺便把自己也神仙化了。
“一春梦雨常飘瓦,尽日灵风不满旗。”正面渲染圣女祠。“梦雨”,据王若虚《滹南诗话》引萧闲的话说:“盖雨之至细若有若无者,谓之梦。田夫野老皆道之。”从中也可以看出,“梦雨”所指细雨若有若无,在唐朝宋朝时代是普通人的口语。这两句,从景色上来看,是春雨春风笼罩着整座祠宇。深探一步,却让人仿佛看到祠宇中常常现身仙女的身姿,她们在里里外外徘徊,伴随着如烟似雾、轻舞飞扬的细雨,迎着轻微荡漾、拂动檐头旗角的风。细致的描写里,带动读者从神话传说中升化联想,很自然地感受到呼之欲出的人物影像——仙女绰约风姿和合乎她身份的行动。更妙的地方还在于,诗人既写实圣女祠,又用上空灵笔法写了仙女,在虚实交错中,暗中点出自己追忆的情怀,一石三鸟,让读者在仙境重构了他的前辈崔护“人面桃花”之感——错过爱情的情感。
“萼绿华来无定所,杜兰香去未移时。”如果你只看字面,此句可能会读作“萼绿/华来/无定所,杜兰/香去/未移时。”而且还感觉意境很美,与全诗意境颇为相似,毫无违和感。但只要查阅资料,你会发现“萼绿华”“杜兰香”都是当时盛传的仙女的名字。诗里当然有李商隐自己遭遇过的人和事。要不他怎么可能用上“来完定所”,“去未移时”,她们如今已经不在了。也许刚走了不久吧?也许还会再回来吧?迷离怅惘中,又不失一片失望的神情,像极了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
然后,他想起那段往事。“玉郎会此通仙籍,忆向天阶问紫芝。”“玉郎”应该是他自指,“通仙籍”暗指自己曾经与仙人打过交道。“那个时候,我也曾站在天阶向她们求取过芝草呢!”说法含蓄中,正好点出题目“重过”二字。
列位看官,这诗读到这里有什么与令狐綯相相关否?可是,张采田却拉来了这“令狐**”。“此诗全以圣女自慨己之见摈于令狐也。首二句‘上清沦谪’一篇之骨。‘一春’句言梦想好合。‘尽日’句则言终不满意。‘萼绿’二句言己方至京相见,匆匆聚合,又将远去。结二句回想当日助之登第,正是经此祠之时,奈之何屡启陈情而不省哉!”“‘来无定所’似指桂州府罢来京……徐州府罢,复选太常博士,所谓无定所也。‘去不移时’者,似指参*未几,又赴徐幕;博士未几,又赴梓幕。岂非不移时乎?”(见《李义山诗辨正》)。
照他这样的解释诗作,“圣女”成了李商隐自己,杜兰香、萼绿华也是指李自己,这本也无妨,但“玉郎登仙籍”说成“回想当日助之登第”,“玉郎”还是李商隐自己。在一首诗中,诗人自比圣女,又自比玉郎,一会男一会女,这种比喻手法,不能自圆其说。“通仙籍”当然可以比喻进士及第,然而却没有确实凭据说“正是经此祠之时”,这算不算是解读上的无中生有呢?
诗人创作诗歌,可以肯定的有他自己创作的缘起和原由,有他所处环境带来的感情触动,或受到哪些外物的启发,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写。读诗的人,能够弄清楚它,对于理解诗的涵义和情趣,比没有弄清楚当然要好得多。但是,诗歌等文艺作品若只从“知人论世”出发,不及其余,那就麻烦了,更何况,不同的时代里,总有那么些别有用心的人,喜欢行“知人论世”之名,施污蔑、打击别人之实呢?
李商隐与令狐綯在历史上的关系有友情关系的一面,也有友情因*治派别之争的破裂之实。这毕竟是诗人一生中的一种遭遇。他可以写一些诗呈给令狐綯,表露自己的情意和*治见解,但决不能说,他为了在朝廷上求得一官半职,无耻到这样一种程度:无论白天黑夜,还是在京离京;不管对月看花,也不管有题无题,都是认作是李诗人向令狐丞相求告乞哀。如果李商隐写诗的真实是这样,那么他的诗又有什么价值?果真到了这个地步,今天的专家们还怎么可能认同李商隐是唐诗史上仙神*诗人“三李”代表之一呢?
读诗正解,欲成就一家之言,既要不受“令狐**”式解读的迷惑,也不可仅仅停留在字面上的曲解,否则容易贻笑大方之家。读诗解经说艺,做事做人,更应该这样。否则,只能像当下的什么司机一类的,躲在小楼成一统,自怡自乐自言说,一点也不足为怪了。
附:李商隐《重过圣女祠》
白石岩扉碧藓滋,上清沦谪得归迟。
一春梦雨常飘瓦,尽日灵风不满旗。
萼绿华来无定所,杜兰香去未移时。
玉郎会此通仙籍,忆向天阶问紫芝。